“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
我点燃烟卷,送到嘴中猛吸一口,清凉的烟雾裹挟着蓝莓香气涌入肺中,烟味倒是挺淡,蓝莓味很提神,真是适合夏天抽的烟。
看着缠着绷带的右手,我突然感觉自己眼中的世界,眨眼间变成无数重叠的影像在那无数的世界里,正反、善恶、明暗,一切都不再是我观念中的那样。
这大概就是黑格尔的,辩证。
学生会的那些屁事,我已经懒得问了,现在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**解释。
“什么时候啊……”
**抬起埋在臂弯中的脸,黑色的眸子里似乎有一团阴霾在翻滚。
“刚开学那时候吧。”
**停不下口中的轻声叹气,她没有看我,脱掉高跟鞋,一双玉足蹬进被子中。
“尚勋恒知道吗?”
“怎么可能知道。”
想来也是,大多数男人都有处女情结和仅针对他人的精神洁癖,毫不客气的说,男人对于阅女无数的同类不会有所微词,但对于阅男无数的女人,你只需要看看古代残害女性的恶法就知道他们的态度了。所以,尚勋恒不可能知道这事的,否则早就分手了。
“做几次了?”
“十多次吧。”
那张粉红色卡片是什么?我想很多人都知道,不过一般只有住在宾馆和洗浴中心的时候才能有幸看到,都是从门缝下面塞进来的。当然**和她们不一样,她是单干的,不会受到妈咪和宾馆的剥削。
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很开放的人,但事实证明并不是这样,我还是不能接受,尤其是不能接受**这样的女孩子做这种事。
我瞄一眼**,她含着身体,睫毛低垂,双臂抱在自己柔弱的肩膀上,而且,她好像往墙角靠了靠。
这个时候的她,就像越剧里唱的那样——娴静犹如花照水,行动好比风扶柳,眉梢眼角藏秀气,声音笑貌露温柔。只可惜我不是贾宝玉,她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。
说起来,我姐姐就叫黛玉呢,好久没见她了。
“为什么?”
我尽量把语气放温和些,不给她我在质问的感觉。
“因为钱。”
**的声音细若蚊呐。
可就算是为了挣钱,也不能做这种事啊。工作只要去找总会有的,**不可能找不到,这里面估计有其他隐情吧。
我站起身走向衣柜,拉开一看,里面空荡荡的,只有四套衣服而已,春夏秋冬,一套都不多余。**的房间里也看不到首饰,难怪我会感觉她像莲花一样,太素了。
如果用两个词来形容**的生活,那大概就是简单方便吧,甚至简单得有些,不像是女孩子。
“那为什么不干合法的工作?”
“来钱太慢?”
“你想要多少钱?”
“你觉得,在这座城市里生活,每个月需要多少?”
**微微歪头,一字一顿地向我问道。这显然不是学生该考虑的问题。
“你爸妈不给你钱吗?”
“也不是不给钱,他们给我交学费,至于生活费,都是我自己考的。”
“奖学金?”
碧空学院的奖学金每月只有1500啊,吃饭倒是够了,但**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用钱多的时候,一千多块哪够?富养女孩这个道理,她父母不知道吗?
另外,碧空学院的奖学金虽然不少,但放到高中部那一万名学生中就显得很少了,何况高中部学霸如云,想拿奖学金可没那么容易。
“考不到呢?”
“饿着呗……”
**满不在乎地说道。虽然是简单的三个字,但却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。
这是什么年代了?竟然还有孩子在挨饿?光华公司的薪资水平不算低,两个人工作养活一家四口并不成问题,怎么会拿不出钱来满足**最起码的衣食住行。
难道说,重男轻女,把钱都拿去给自己儿子花了吗?
“能挣多少?”
我不敢问**她父母对她的态度,只好换个问题。
“一次600,每周两次。”
“600?现在大学生都1000往上!”
“那都是妈咪和宾馆拿大头,其实挣得还没我多呢……”
这,600块就把自己卖了?那帮男人真是血赚啊!
“你没那么廉价。”
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我脸上是什么表情,反正肯定不会好看到哪去。这才是最真实的世界,贞洁?那玩意能吃吗?仓廪实而知礼节,衣食足而知荣辱,饿着肚子的人是谈不了道德的。
“我值多少钱,不还是男人说了算吗?”
**在嘴中小声嘟囔道。
“行了,我也不指望你能保守秘密,但是,别嘲笑我行吗?”
她露出令人心疼的笑脸。
“我订外卖,吃点什么?”
我抬手揉了揉**的脑袋,静电让她翘起了几根毛。
“要点酒吧。”
♢
真是好久都没有痛痛快快吃一顿晚饭了。
一打百威被**喝掉三罐,幸好最后那罐被我藏起来了,不然她还不肯罢休。喝得满脸通红的她仰头倒进被子中,把自己卷起来,活像是餐盒里的龙虾尾。
明明只是普通的女孩子而已,为什么要承受生活的重担?
对了,我现在可是董事啊,虽然没有投票权,但让住房专员安排一套大一点的房子总没什么问题吧?只要让**和父母住在一起,那就不可能再让她自己拿生活费了吧。这样,**也就不必再去做那种活了。
“陪我说会话吧。”
**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说道。
平时自己一个人住,应该挺寂寞的吧,那么多心事又不敢对别人说,肯定很堵得慌。**不是妓女,她只是为了生活下去而打拼的普通女孩,和其他人没有区别,她不过是从事了一个特殊的职业而已。
我说服自己用正常的心态接触**。
“不知道为什么,我感觉你身上洋溢着别人没有的自信。”
冷读,我猜这点小伎俩应该没有人不会吧?和女孩交谈最忌讳铺天盖地的问句,那会让别人以为你是查户口的,之前我已经问了太多问题,现在得引导她谈谈自己。
即使**反驳也没关系,人只要活着就必须要有自信,哪怕是利用精神胜利法找来的自信,所以我怎么说都能把话圆上。
“瞎说什么啊,我,我现在连逛街都不敢。”
**苦笑着说道。
“我没瞎说,你对生活是有希望有奔头的,这样的人绝不会自卑。”
听到这话,**像是被冰块触碰到了似的,她的身体猛颤一下,两片粉唇张开又合上,酝酿许久才说出下句话。
“你怎么知道啊。”
我当然知道,上了高中大多数人对未来的人生应该有所规划了,就算不详尽,最起码也考虑过将来从事什么职业吧?
“你快念高三了吧,和我说说,将来想做什么。”
“我,想做会计呢。”
**理理有些乱的头发,脸上显现出些许笑意。
“但是,我最近成绩下滑得厉害,学生会里还那么多事,到了高考的时候,恐怕……”
“我推荐你个学校,南京审计学院,绝对是二表里最好的,我母亲就是在那上的大学。”
“诶?审计学院……”
**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,他似乎不太懂审计二字的含义。
“记住,带审计二字的地方绝不会亏待你,将来毕业了,到地方审计部门,挣得绝对比你父母多。”
当然审计署特派办另算。
“真的?那……啊……”
**似乎想起了什么,之前的笑容瞬间消逝,只留下无尽的空虚。
“嗨,我高兴什么啊……”
“怎么了?”
“我爸说过,如果不是一表,就别念了。”
“什么?”
这要是说要是考了个三表就别念了,那还能理解,现在变成不考一表不许上大学,这特么可是亲生女儿,怎么能只管生不管养啊。
“本来,他们也不打算让我上碧空学院,要不是我非要来,要不是我说自己考生活费,可能也不用受这么多罪。”
**又露出了令人心疼的苦笑。
我感觉喉咙有些干涸,便将藏起来的那罐啤酒找出来,启开后一口气灌了大半。其实,也不是渴到那个程度,这只是为了解气而做的举动罢了。
让一个人放弃梦想,等于折断她飞翔的翅膀。
**没有错,她漂亮,温柔,成绩优异,虽然做事有一点心眼,但总比傻白甜好上一百倍,她配得上更好的。
“……别去做那些活了,**。”
虽然知道**有男朋友,但我还是握住了她那双冰凉的双手,也许这样能让我安心说出心里话。她没反抗,只是静静地看着我,像一只乖巧的小猫,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她。
“你以为,我想做吗?”
**抽下鼻子,脱掉外面穿的夹克,放下连衣裙的肩带,露出雪白的双肩,然后,慢慢把衣服褪了下去。
啊……
我的目光无法从**的身体上挪开,不是因为她那美丽的**,而是因为她身体上的伤痕——漏斗般纤腰透着些许黑紫色,那是被掐的,大腿外侧留着两道凸起的红肿,大概是被抽打留下的,手臂上还留着齿印,那件夹克,估计就是为了挡住齿印才穿的吧。
艹,那些混蛋真他妈不是人。
“疼吗?”
“还有呢,你要看吗?”
**说着把手伸向背后的文胸挂钩。
“不用了,你乖乖坐着,我帮你弄点热水吧。”
走出房间,我进了厨房,找出一只小钢锅烧了些热水,然后去卫生间取出毛巾,将它浸入温热的水中。
“敷上,消肿能快点。”
将热毛巾递给**时,我发现她眼角闪烁着泪光。
“谢谢你啊。”
**点头道谢,接过毛巾盖在红肿的地方。
“对了,你喝酒了,怎么回去啊?”
大概是为了用实际行动表达对我的谢意,**还特地关心地问道。
“肯定没法回去了,你介意我住在这吗?”
酒驾这种事我肯定不会做,打车回家的话,明天早上又要来一趟取车,太麻烦了。而且,我也不想回家去看远晴的臭脸,还是住在这吧。
“不介意,我去收拾一下那个屋子。”
说罢,**钻出被子,扶着墙走出房间,她腿好像好多了,但酒精害得她头重脚轻,走起路来摇摇晃晃,我怕她再摔到,就跟了过去。
“啊,可恶!”
**拽了两下门把手,那门纹丝不动。
“要不然,咱俩挤挤?”
本来只是开玩笑的,但**似乎当真了,她垂着脑袋思考很久,眼睛里再次泛起水光。
“啊,对不起对不起,那个,我还是……”
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,我本想好好道歉,但**却不打算听,她抬起手指放在我的唇间,噙着眼泪的双眸盯着我的眼睛。
“你不嫌我脏吗?”
**的目光清澈无比,如同在阳光照耀下的盐湖,没有一丝半点杂质。
“你才不脏,你是**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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